逸灵河畔,大军驻扎。
澜聿一身银白铠甲,长发高束,浸在如墨的夜色中,容色冷沉,身姿笔挺,腰间佩剑,正往刚搭建好的军帐中去,寒隐随在他身侧,道:
“再有十日左右即可抵达雾墟边境,那边有我们的人可以做好接应。”
寒隐掀帘,澜聿进了帐子,帐中灯火明亮,他抬手解了佩剑交给寒隐,道:“要进雾墟不是那么容易的,雾墟边境内石林错综难行,做好戒备,不要平白误了时间。”
“是,”寒隐接了剑,外面下了雨,声响嘈杂,“天京那边说来了信,说魏阁老已将都察院的事宜转交到了按察使大人手上,是今日才来信说的。”
提及此,澜聿不自觉缓和了些冷肃神态,他偏过首,道:“让尚尧和其他几位主事多从旁协助着些,有事及时来报我,不能有误。”
“先退下吧。”
寒隐得令,又掀了帘子退出去。
姚载誉拿着铜剪正在挑烛盏内的灯芯,褚亦棠坐在桌后,正提笔写着字,身侧矮桌上摞了一摞厚厚的公文,都是亟待处理的公务。
“现在什么时辰了?”
听褚亦棠问话,姚载誉把铜剪放回原位,道:“回大人,刚过戌时。”
褚亦棠了然,在砚台内碾去了多余的墨汁,淡然道:“时候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吧。”
姚载誉一顿,房中烛火明亮,他没再多言,只垂首答话:
“多谢大人体恤。”
沈以萧回府时已是将近子时,因着未得传召,他回京并未大张旗鼓,只携了几名随从和近日新宠的一个男孩儿。
这处院子不大,位置也偏僻,沈以萧从书房回到卧房时已是深夜,院子里残叶满地,他满眼疲色,没顾上窗后那一点乍然熄灭的亮光,推开房门入内。
外间微光影绰,没见到人,沈以萧皱眉,心烦意躁,刚要唤人,却见男孩儿正蜷在一角屏风后,周身像被缚住般丝毫动弹不得,满面惊恐,拼命地冲沈以萧摇着头,嘴被死死封住,无法开口说话。
脚下一僵,周遭空气霎时变得稀薄,沈以萧胸口狠狠一窒,他下意识后撤一步,肩头却被什么给摁住了,很薄很轻,在月色下折出的光仿佛汹涌的波澜,他僵着脖子,余光瞥见一角,波纹诡谲,蜿蜒繁复,正轻轻扣在他肩上。
那是一节剑柄。
剑柄上,还有一只修长的手,食指搭着纹路,骨节分明,指尖莹白。
堂内有风掠过,卷上足边,沈以萧被压在这片肃杀里,从心底泛起的寒颤,顷刻间额头就渗出了冷汗,他牙关发颤,强装镇定,只是尾调仍有些发抖:
“什么人?”
地上隐约可见人影,被门槛阻拦了大半,剑柄未动,沈以萧余光追随,身侧有一隅袍角正跨过门槛,进到屋内来,垂下的左手手腕上,佩着的红川珠鲜红欲滴,窄袖收紧,腕骨线条流利,幽淡兰香袭过,身形颀长,将门外的月光遮蔽的严严实实。
沈以萧转过眼,得以在昏黑中窥见了他的面容。
先前强装出的镇静自若已全然分崩离析,他瞳孔猛缩,却无法喘出那口气,沈以萧面上的血色褪的一干二净,只能看着他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
褚亦棠一身月白暗纹行装,腰间挂着令牌,指腹还有一点墨渍,通雎正压在沈以萧肩头,稳如泰山,不动分毫。
“说实话,我想杀你很久了。”
“在西呈的时候我就想杀你了。”
褚亦棠收了手,越过沈以萧去看他身后悬着的雪白剑刃,泰然自若,话语间却让人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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