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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第1页）

她的车是在队伍的中间部分，也看不到前头到底发生了什么，忽然听到一个男子声音道：&ldo;在下未能约束好下人，冲撞了苏家二位姑娘的车驾，万望见谅！&rdo;

这人的声音清越如薄曦中传来的晨钟，让苏礼情不自禁地掀开车帘朝外张望，正好与一双黑亮的大眼睛对上视线，慌得她忙要放下帘子，在这个朝代，女子是不能抛头露面的，若是遇到什么卫道夫般的人物，那传扬出去可是要遭人诟病的。

不料那少年却只是冲她莞尔一笑，遥遥地做了个揖，以示歉意。

&ldo;这位公子不必客气，此乃江南冯家的车队，我们姐妹二人不过是一路承蒙照顾，并不是主家！&rdo;苏礼放下帘子在车内说，虽然冯家远远不比苏家在京城的影响力，但是此番一路承蒙人家的照顾，自己总不能喧宾夺主。

少年也十分知趣地到前面去与冯家大哥寒暄，道头一遭自己出来，不懂规矩，还望见谅。

&ldo;这少年不知是京城哪家的公子，倒是十分懂礼，人也温和恭谨，没有那些个世家弟子的习气。&rdo;苏礼在车内跟半夏轻声说道。

&ldo;而且人也长得清秀俊朗！&rdo;半夏接话道。

&ldo;你这丫头刚才是不是也偷看了？&rdo;苏礼才不是那种说到男人就害臊的古代闺秀，回了一句反倒把半夏说得涨红了脸。

&ldo;姑娘净拿我开心。&rdo;半夏红着脸关好车门，回头来说，&ldo;刚才奴婢下去的时候听说，那位公子是京城将门沈家的嫡孙。&rdo;

&ldo;他是谁家又与我何干！&rdo;苏礼扭过头去整理等下进府要穿的衣服。

半夏忍不住道：&ldo;姑娘穿着旧衣服进府，这会不会不太好啊？&rdo;

苏礼只是一笑，并不接话。半夏知道自家姑娘从来都是个心里有计较的，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苏府的老宅在城东的荣阳坊，经过几代人的经营，基本占据了一个坊的大小，苏礼早就在马车进了城门以后，就打发一个家生下人回府报信，此时已经有一堆人侯在坊门口了。

苏礼戴好帷帽下车后，先跟一路上照顾她们姐妹的冯家大哥道谢，而后才走到坊门前接受媳妇子和丫头们的见礼。苏礼、苏祯二人从侧门入府后，换上青油布的小车，这才向内宅驶去。走了大半盏茶的功夫，方自停车，由垂花门进入内院，从抄手回廊绕了大半个花园子，领路的婆子才在一处门口站住了脚。

&ldo;姑娘们稍候，老奴进去通传一声。&rdo;那婆子说罢，就丢下姐妹二人就自己挑起帘子进屋去了。

苏礼一路走来，只觉得京城老宅的气度样貌，果然不是自己能够从想象中揣度出来的，不知道与那鼎盛时期的贾府相比又会如何，随即又觉得这个比较太不吉利，忙敛神不再乱想。

那婆子很快便从里面出来，面带歉意地说：&ldo;二位姑娘真是不凑巧，老太太昨个儿听说姑娘们要到，一夜都没睡踏实，今个儿用过午膳就困倦的不行，强撑了会儿还是被劝着睡下，这会儿还没醒呢！&rdo;

&ldo;我们姐妹二人劳费祖母如此挂心，实在心内不安，哪里还敢搅扰祖母休息。&rdo;苏礼说话间就去拉婆子的手，手心儿里早已经攥着五钱银子塞了过去，&ldo;也搅扰得妈妈跑前跑后的劳顿，我这心里也着实不忍，还不知妈妈该如何称呼？&rdo;

那婆子听苏礼说话不俗，行事也知道规矩，这才抬眼打量。只见她十四五的年纪，脸上只敷香粉做薄妆，远山眉黛、蜜色檀唇，身上却只穿一件天青绣花织锦春衫，下着一条深碧色撒花褶裙，虽然一身素色，但却让人不觉冷清，反倒衬得她粉脸俏丽沉静。只是身上衣服看着竟全是半旧的，又见她头面首饰却不像是穷困。目光又扫到苏祯，粉白花的云锦衣裙看上去倒是华丽，但跟在一身旧衣的苏礼身后，那满脸怯怯懦懦的神情，却总让人觉得她还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

这婆子一时还有些摸不到门脉，只是敛裾道：&ldo;回姑娘的话，老奴不过是老太太身边儿的跑腿下人，姑娘就随太太奶奶们叫声洪原家里的或者刘婆子都行。&rdo;

&ldo;原来是刘妈妈。&rdo;虽然刘妈嘴上贬低自己，但苏礼哪里能就那么叫，依旧拉着她的手，温婉有礼地说，&ldo;我们姐妹初来乍到，不懂京中规矩，以后还要烦请刘妈妈多多提点。&rdo;

&ldo;四姑娘真是折杀老奴了。&rdo;刘妈虽然在宅子还算有头脸，但也不过是在下人堆里，从来没有哪个主子这么给脸，虽然心里还有几分警惕，但脸上已经绷不住笑开。

&ldo;既然祖母还在午睡，那我们姐妹就不在此叨唠，待晚间再来给她老人家请安！&rdo;苏礼说罢就准备告退，不料却听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从园子那头传来，片刻就见一粉衫少女从廊子的那头跑来，手里还扬着条丝帕不住地摇晃，大老远地就喊：&ldo;刘妈、刘妈，我的帕子绣好了，老祖宗答应我，绣好了就许我出去玩儿的！&rdo;

那少女跑到近前才看见苏礼二人，收住脚步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了一番，撇撇嘴问：&ldo;刘妈这两位是？&rdo;

&ldo;姑娘难道忘记了，这是三老爷府上的两位姑娘，前几日就说了今个儿会到，这不来给老太太请安的。&rdo;刘妈见到这位粉衣少女，脸上的笑从三分登时变成了十分，又扭头介绍道：&ldo;这位是府中三姑娘。&rdo;

苏礼和苏祯忙俯身行礼叫：&ldo;见过三姐姐。&rdo;

&ldo;起吧起吧！&rdo;三姑娘不甚耐烦地说，随后便径自挑了帘子进屋，嘴里还嚷着，&ldo;老祖宗，我的帕子绣好了，您快来看看！&rdo;

刘妈刚得了苏礼的钱，好心地提点道：&ldo;这是大老爷府中的三姑娘苏禅，老太太的心头肉，连大老爷都不能随便管束。&rdo;

苏礼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连大老爷都没法管的，你们就更莫要去招惹，所以她只是微笑着道：&ldo;这位姐姐皮肤白皙，穿粉色衫子真是好看。&rdo;好像浑然未觉有什么别的。

刘妈扭头看向新来的四姑娘，心道也许这还真是个不容小视的角色。

第十章老宅人多水深

被苏禅这样一搅和，老太太那不知真假的午觉是睡不成了的，所以里头很快也出来个丫头请苏礼和苏祯进屋。

举步进屋，苏礼便垂眸不再四处打量，只听刘妈上前说：&ldo;老太太，这就是三老爷家的两位姑娘，前头的是四姑娘苏礼，后头的是六姑娘苏祯。&rdo;

她说话的当口，已经有丫头拿来团垫铺在地上，她们二人俱跪下磕头见礼：&ldo;给祖母请安！&rdo;

这些礼数都是在家时苏文氏就都教导过的，见到祖父祖母该如何、见到叔伯姑婶该如何、见到兄弟姐妹又该如何。临行前更拉着苏礼说了大半夜的体己话，将京中老宅的各种人情往故仔细交代。苏礼全都一一记在心中，京中的宅子不比自己家里，出了差错丢的也不仅仅是自己的脸面。

屋里的人不少，但除了在主位上端坐的老太太和凑在她身旁的苏禅，剩下的就都是丫鬟婆子们了。姐妹二人见礼的时候，苏禅没有半分避让的自觉，依旧黏在老太太身边儿一同受了礼。

老太太的态度也并不热络，只是淡淡地叫起，而后吩咐身边儿的人给赏，每人一套头面首饰，金银钏子各一对，另外还有五福银锞子以及各色布匹。于是刚坐下的二人忙又起身谢赏，而苏礼偷眼打量，见老太太的穿戴大多都是半旧，却又透着尊贵，便对自己的穿着更加安心。

折腾了半晌又都坐下以后，老太太还未开口，苏禅先乍呼呼地叫起来：&ldo;咦，六妹妹身上的衣服好生眼熟！&rdo;说罢径自走到苏祯面前，扯着她左看右看，还冲着老太太道，&ldo;老祖宗您看，我以前是不是也有这么个粉白花的云锦衣裳？不过又似乎不太一样！&rdo;

苏祯登时涨红了脸，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眼泪已经有些憋不出地在眼眶里打转。银牙死死咬着嘴唇，心里反复告诫自己，忍耐，一定要忍耐。

苏礼见状忙开口道：&ldo;三姐姐真真儿的好眼力，这衣服可不就是年前祖母赏下来的，不光是妹妹身上的，我身上的也是呢！母亲在家的时候就总说，你们姐妹平日里不能在祖母跟前儿尽孝，还要让她老人家记挂着，这本来就已经是为人后辈的大不该。所以穿着祖母给的衣服，用着祖母赏下的物件，便也时时地想着她老人家的惦念。&rdo;

这话不但解了苏祯的围，还让老太太也抬眼投过来关注的一瞥，难得地开口关心道：&ldo;你们姐妹身边儿的丫头带了几个？可还够用？&rdo;

&ldo;回祖母的话，我们姐妹二人都各带了一个大丫头，两个二等丫头，另外两个妈妈。&rdo;苏礼忙欠身回答，&ldo;大丫头是一直贴身儿使唤的，另外的丫头和妈妈也都是家生的。&rdo;

老太太几不可见地点点头，吩咐身边儿的刘妈道：&ldo;给两个姑娘每人再添媳妇子和粗使婆子各一个。&rdo;又扭头对苏礼姐妹道，&ldo;京中与家中没什么两样，短什么少什么的，就尽管开口，直接找你们大伯母去要，切不要外道。&rdo;

刚寒暄了两句，老太太就似乎露出倦容，苏礼也就知趣地起身道：&ldo;孙女们不搅扰祖母休息了，待晚饭时候再来给祖母请安。&rdo;苏祯见状也随着起来。

&ldo;你大伯母和二伯母应该在家，都去见见。&rdo;老太太也没开口留，只回头吩咐刘妈领着她们姐妹去拜见大房和二房。

姐妹二人走出房门的时候，还听到苏禅娇声说：&ldo;老祖宗，这帕子我都绣好了，您就让我明日出去玩儿一天吧！&rdo;

苏礼禁不住想起先前苏文氏说过的话，苏禅不过是大房的庶女，但仗着自己受老太太的宠爱，在府中几乎是无人能管，只是这位姑娘如何能这般得老太太的青眼，目前她还没看出端倪，只是在心中暗暗提点自己莫要招惹。

出了角门又坐上青油布小车，这回走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才复又停住，刘妈挑着帘子请姐妹二人下车道：&ldo;姑娘们，这儿就是大老爷的宅府。&rdo;她得了好处就特别卖力气，&ldo;大老爷此时定然还在衙门忙着，大太太这个时候应该午睡起来，宅子里的事物也处理得七七八八，所以此时来见最好。&rdo;

刘妈果然对老宅的事情都清楚得很，说得半分不差，苏林氏果然刚打发走最后一批来回事的媳妇子，正坐下喝茶喘口气，就听着外头报：&ldo;太太，三老爷家的两位姑娘来给太太请安了！&rdo;

她坐直身子道：&ldo;快迎进来。&rdo;见了人进屋行礼后更是起身上前，一把拉住苏礼嘴里不住道，&ldo;走这一路可不短，都累坏了吧？着急忙慌地来见什么礼，自家人可不用这么客套。&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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