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浩翔很快就为自己说出口的话后悔了。
从上半晌一直到午饭时辰,这人寻着机会便要唤自己两声,无事也要硬想出个由头来。
“浩翔,墨锭要用完了。”
“浩翔,帮我倒盅茶来可好?”
“浩翔,午饭你想用什么,让星儿吩咐小厨房早些准备。”
“浩翔,我……”
严浩翔忍无可忍,欺身而上,伸了拇指食指,直接将贺峻霖上下两片唇捏着,不许他再出声,“墨锭给你拿了,茶也端过来,午饭随便吃什么都行,你若是一个时辰唤我超过十次,我就在你今晚的药里多加一倍黄连,保管苦得你张不开口!”
贺峻霖被他制着,又瞧见他做出的凶恶模样,心下觉得好笑,面上倒配合着点了点头。
严浩翔这才丢开手去,依旧满脸警惕着,大有见势不对,再捂上去的架势。
略逗一逗就成了,万一真把人惹恼了,只怕这做大夫的有的是法子折腾人。贺峻霖深谙此道,接下来便乖顺许多。
星儿领着小丫鬟在外间布好了菜式,去书房唤两人用饭,见两人半天也不说句话,心下暗暗纳罕。
她是打小儿伺候贺峻霖的,同严浩翔也相熟,又算是这院子里最有身份的大丫鬟了,瞧着这光景,以为是两人闹了别扭,有心劝和,便笑着开口道,“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屋子里静悄悄的,难道是大伙儿都偷吃灶糖,黏住了嘴不成?”
屋内两人听了,没忍住都笑出声来。贺峻霖故意长长叹了口气,道,“哪儿还有吃灶糖的福气?如今你家少夫人立了规矩,要我一个时辰里说的话不许超过十句呢。”
“啊?”星儿没料到还有这遭转折,半信半疑着,眼神却不由得朝严浩翔瞟去。
耳听得这人颠倒黑白,倒打一耙,严浩翔简直要瞠目结舌起来,“我哪有,我明明只是……”
只是不许你叫那么多遍浩翔而已。
贺峻霖偏过头去,神色黯然道,“可我只要一开口,便想唤你,将你叫来身边看着,实在无法。”
“可你不喜,那我便不开口就是了。”
“我……”严浩翔只觉百口莫辩,这人说得实在可怜,眼见着星儿看向自己的目光都透着惊异,他几乎要疑心当真是自己无理取闹,苛待了这人。
“算了,你想说话便说罢。”小严大夫忍气吞声道。
“浩翔答允了?”
“……嗯。”
“那今晚的药?”
严浩翔磨着牙道,“没有黄连!另外多给你加一碟蜜饯,这样可行了?”
“那倒不必了,”贺峻霖凑得近些,声音低低地,带着笑,从耳边溜过,“有浩翔在,多看两眼,就胜过十碟八碟蜜饯了。”
就不该今日鬼迷了心窍,非要送这人一枝海棠,如今反被拿捏住,奈何他不得了。
严浩翔在心底暗暗嗔怪,自欺欺人地藏起了欢喜不叫人看见。
用罢了午饭,歇晌时候两人惯要寻些事情做的。
这一日天气晴好,上午时严浩翔看了半日的医书,眼睛酸涩,实在不想再去书房混着,便要拉着贺峻霖出去走走。
“一日日地去园子里,看的都是一样的景儿,真是腻味了。”
“那阿辞想去哪儿?”严浩翔侧枕着手臂,也觉得无聊,屈起指节一下下地在桌边敲着,“府里虽大,这么就也逛遍了,实在没什么好去处。”
这时他便有些心疼贺峻霖起来。自己只是待了数月,就觉得乏味,可这个人拖着一副病躯,素日里鲜少出门,有时连床也难下,那样一日日过着,岂不是更加难熬。
这样想着,心便软了,思量着近几日贺峻霖身子也好了许多,今日天气又暖和,便试探着开口道,“阿辞想出府玩吗?”
贺峻霖怔了一下,道,“不了吧,每次出去都是浩浩荡荡一群人跟着,实在麻烦。”
贺夫人忧心贺峻霖的身子,每次出门都是千叮咛万嘱咐,必要多遣了仆人跟随,才勉强放心。
严浩翔翘了翘嘴角,悄声道,“那便不要旁人,只我们两个偷溜出去。”
贺峻霖不防他有这样的胆子,同他眨眨眼道,“你不怕母亲知道了,要挨训的?”
严浩翔凑过头去,声音压得极轻,颇有几分做坏事的架势,“我们悄悄地,快去快回,不叫母亲发觉,不就成了?”
贺峻霖年少时顽皮,不是没有偷溜出府过,年纪大了渐渐便懂事起来。今日被严浩翔引着,撺掇着逃家,倒是这些年来头一回了。
“那便说定了,”严浩翔眼底带了笑,伸手过去同他轻轻击了个掌,“真是稀奇,阿辞要被我领着一同做坏事了。”
“夫人若是知道了,只怕真要罚我跪祠堂去。”
“她若罚你,我便陪你一起跪。”
“这样笨,”严浩翔伸手在他额上点了点,语气里带了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你若是来陪我,岂不是我们两个人都搭进去了?”
“那我该如何做,才能救你?”贺峻霖虚心求教。
严浩翔招招手,示意他将耳朵凑过来,低声笑道,“你要这样,躺在床上装一装病,假装昏着,口中还要唤我的名字。”
“夫人一瞧,你在病中都还这样惦记我,便是还生我的气,也少不得放我回来陪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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