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行之眼皮一颤,睁开了眼睛。
他仍在蛮荒中。
或许是在蛮荒里做梦要耗费更多的精力,徐行之周身乏力,胳膊酥软得要命。
好不容易爬起半个身子来,他才发现周望竟然在他房间里,她背着一双巨刀,靠墙抱臂而立,面上还隐隐有些不满之色。
徐行之忍住头脑的昏沉,出声询问:“你怎么在这儿?”
周望指指外面:“封山的人来救他们的主人了。这次他们打得发了疯。孟大哥叫我在这里看好你,免得出事。”
徐屏:“……谁?”
男声答道:“孟重光。”
徐屏头疼欲裂,实在分不清眼下是什么情况。
他只觉得“孟重光”这个名字熟稔得很,却忘了在哪里听过。
他决定把自己的问题细化,好问得更清楚些:“你是谁?”
男声说:“我是三界之识。”
徐屏:“……”
听声音,这个三界之识八成是得了肺痨,命不久矣,如果不抓紧时间问出点什么,说不好一会儿就凉了。
徐屏忍着头痛,张开口刚想问个究竟,声音就淤成了棉花,堵在了嗓子眼里。
……他想起孟重光是谁了。
在街坊邻居等外人眼中,徐屏是淫.贼,是怪人,是异类,特立独行,偏好旁门左道,什么姑娘都爱看,什么书都能读,什么人都爱结交,潇洒恣意,快活自在,时常出些灵招、挣些银钱。
在手头宽裕时,他一掷千金,只为听个曲儿;不宽裕时也不会难过,大不了一两黄土捏元宝,聊以自娱。
所幸家里对他格外偏宠,任他成日放浪。
徐屏闲极无聊,多读了几本话本,就起了写些东西的心思。
而孟重光就是徐屏未完成话本里的反派,昳丽无双,心狠手毒。
说来也奇怪,孟重光这个名字,伊始出现在他的梦境中。当徐屏醒来时,出了一身淋漓大汗,却早已忘了梦的具体内容,只记得这么一个人名。
醒来后,他就提笔开始写这个故事,写作过程相当流畅,不出旬月,就写了近万字。
这部话本中根本没有正派人士,讲的是一群被囚禁在蛮荒之中的妖魔神怪组团逃出蛮荒的故事。
父亲曾看过他的手稿,问他究竟想写些什么。
徐屏答:“写着玩呗。”
父亲无奈,命他好好读书,而徐屏则是如以往一样,满口答应,绝对不改。
手稿才写了不到一小半,徐屏就在睡梦中被三界之识肺痨鬼拉进了这个世界里。
肺痨鬼说:“你严重扰乱了世界脉络,现在,蛮荒中的妖魔正像你所写的那样,蠢蠢欲动,意图脱逃,为祸四方。”
被他掷下的匕首重新闪出幽蓝光亮来,把徐屏的目光引了过去:“你要用这把匕首,杀了意图带头叛逃的孟重光。”
徐屏愣怔片刻便笑出声来:“这位大人,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他撩起袖子,亮出自己的右手。
他的右手齐腕断掉了,腕部以上是由梨花木制成的假手。
徐屏坦然地展现着自己的残缺:“我这副模样,您叫我进去,莫不是叫我白白送死?”
徐屏还记得自己在话本里是如何设定孟重光的战力值的,那是只天地灵气孕育而生的灵妖,性情冷漠如山间冰雪,不把任何人的性命放在眼中。
有人曾冒犯了他,孟重光只在谈笑间便剥下他后背皮肤,将他脊骨完整抽出,磨成粉末,制成茶盏,日日用其饮茶。
肺痨鬼咳嗽两声,方缓声道:“世上只有一人,他绝不会僭越冒犯分毫。我会将他的皮囊借与你。”
徐屏更觉好笑:“那为何不直接叫那人前去杀掉孟重光?”
肺痨鬼回答:“他是孟重光的师兄,因为孟重光顽劣可恶,屠杀同辈,抢夺丹药宝器,他被判教养不力。现而今,他已被抽了仙骨、罚入凡尘,成为凡俗之人,死在外界了。”
徐屏:“……”
肺痨鬼见他沉默,便追问道:“你觉得如何?”
徐屏干脆答道:“我觉得不行。”
这次轮到肺痨鬼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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