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很不讲道理,但是在某些人眼中,贫穷就是原罪。
况且清水美代因为家庭原因性格内向敏感到几乎有些孤僻,身边没有一个说得上话的好友。长相美丽,成绩优异的人,如果是让人一眼看去望而生畏的强者,会让周围的人自发地憧憬。然而,如果这样的特性放在弱者身上,只会引来无尽的嫉妒和怨恨。
凭什么各方面条件特别是出身完全不如自己的人能够有这样的容貌和成绩?凭什么学校的男神学长们会青睐这样的人?
这种妒忌是完全没有道理的,但是有时候人心就是这么黑暗的东西。
浅川和月站在门口看着缩在墙角阴影处的那个人。虽然刚刚进入五月没多久,但是海常的学生们已经开始换上了夏季的校服。从半袖的校服袖口底下露出的白皙手臂青青紫紫,分不清哪些是旧伤哪些是新伤了。少女长长的黑发从肩侧滑下拖到了地上沾染了污浊的痕迹,校服上也布满了灰尘和脚印,像是在地上滚过一圈似的。
墙角处的少女双手抱着臂将头埋在了膝盖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即便欺凌的人已经走了,她依然像一只布娃娃一般缩在墙角,动也不动一下。
和月拿着扫帚转过身,开始往门外走。
“走的时候记得把门锁上。”
细碎的脚步声慢慢走远。许久,缩在墙角的少女终于微微动了一下。她缓缓地抬起头,夕阳的余晖从开着的后门一直铺到了她的脚底。她怔怔地盯着那片明亮的光影看了好久,然后慢慢地伸出手,苍白纤细的手指触碰到阳光里。像是第一次感觉到阳光的温度一般,两行清澈的泪水毫无预兆地从她漆黑的眼眸里流下来。
清水美代缓缓地抬起目光看向大门的方向,似乎完全没有感觉一般任由泪水滴落在灰尘滚滚的地面上。
“……谢谢。”
过了许久,一个模糊到破碎的声音消散在空气里。
将教室里的卫生打扫完,和月拎着那把借来的扫帚往隔壁走了一趟。教室的门被锁上,隔壁班那个最后留下的女孩子似乎已经走了。和月于是只好拿着扫帚又走回来打算等明天再还回去。
才下午5点多,篮球部的部活还没有结束,黄濑凉太同学还在球场上挥洒着青春和热血。和月提前跟他打过招呼,她今天会提前回家,下午放学就不等他了。昨天新来到家里的那位药研殿虽然只是一把刀,但是既然已经成为了付丧神就不能真的把人家当做一把刀看待了。和月打算一会儿回家之后带他去小町通那边的商业街买点生活必需品。其他的不说,至少衣服还是要买几套的吧?
黄濑少年被告知了和月放学之后的安排时表情有略微的纠结,他有一种类似于自己是不是要失宠了的微妙感觉,但是又觉得跟小孩子计较这些是不是不太好?虽然可能那位付丧神的真实年龄让他喊一声太爷爷都把人家喊小了吧,但是外表看上去就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少年的样子啊。
总而言之,带着这样微妙的纠结,黄濑凉太今天的状态出奇地好,跟他对练的森山由孝差点想抓着他的领子大喊他是不是最近得罪他了?
和月回到家里的时候还不到5点半,太阳还没有落山,一片晴空万里,天边的火烧云都只冒了个头。
“我回来了。”
银发少女在玄关换好鞋,懒洋洋地开始往里走。今天姑获鸟依旧不在,但是早上出门前原本打算在学校小卖部随便买点东西吃的和月意外发现早餐和午餐的便当已经准备好了放在二楼客厅的餐桌上,并且做饭的人还非常细心地没有忘记准备黄濑的那一份。
“冒昧使用了主君大人的厨房,还请大人原谅。”
少年模样的付丧神端着热好的牛奶从楼梯走过来,看到呆立在桌前的少女时,立刻开口解释道。
浅川和月看着桌上圆滚滚的煎蛋和烤得正好的吐司,呆呆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介意。
“在主君大人的母上回来之前,这些事情就交给我吧。”
在简单地和自家主君沟通过,得知家里目前没有人做饭之后,付丧神微笑着这样表示。在昨天晚上和今天早晨起床的时间里,他顺手帮和月少女把衣服洗了,还把整个屋子大致打扫了一遍。之所以是“大致”是因为付丧神觉得打扫得还不够仔细,准备等主君上学去之后白天的时间里再认真打扫。
浅川和月,“……”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眼前的付丧神确确实实是从那把名为药研藤四郎的短刀中诞生的,和月几乎要以为他其实是别的什么家用工具成的精了。
你们刀剑类的付丧神都这么有性格的吗?
如果是……请再给我一打!
带着一种“我是不是又给自己找了个姑获鸟妈妈”的恍惚,早上的和月少女带着出自付丧神之手的色香味俱全的便当去上学了。
现在到了下午,她带着空便当盒从学校回来,上下学的时间和月已经提前告诉过药研,依照那位给人感觉莫名可靠而且喜欢照顾人的付丧神的性格,大概应该掐着点准备好了晚饭在家里等她了。
然而让和月感觉有些奇怪的是,她从玄关走到客厅的路上却并没有闻到饭菜的香味。
难道是有事出去了?
但是不太可能啊,先不论作为一个刚刚成形的付丧神能有什么其他事。即便是真的有事,按照药研的性格也应该先在家里等她回来告知过她再走才对。
带着这样的疑惑走过过道,刚踏入客厅的门口,银发少女的脚步顿时一顿。
“哟,回来啦。”
“主君,请先到我身后来,我立刻就首落这位入侵者。”
客厅中的画面岂止是剑拔弩张可以形容。看着那架在一起的闪着寒光的刀刃和明显带着毒的尖尖指甲,和月停顿了几秒,默默地抬起手,略感糟心地揉了揉眉心。
“你们两个,先给我把刀和爪子放下。”
虽然不太情愿,但是见到自己的主君都这样说了,药研藤四郎迟疑了片刻,还是率先放下了手中的短刀。而他的对手在他不再攻击之后,也懒洋洋地收回了爪子。黑色的细长指甲在他放下手的瞬间,就如弹簧一般缩了回去。
废了点口舌,终于让客厅里差点打起来的两个“人”安安稳稳地坐在了沙发上。和月也没问这个画面时如何发生的,反正付丧神遇到妖怪先打一架是很正常的事,更何况是这种一看就不是好妖的妖怪。
坐在面前恢复了平静的客厅里,端着药研给她倒的茶,和月转过头看向某只“一看就不是好妖怪”的不请自来的家伙。
“你怎么会来这里,妖狐?”
右侧沙发上的男人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白色西装,衬衫领口随意地解开了几颗露出一截精致的锁骨,衬着深紫色的衬衫边缘白得几乎晃眼。他的长腿微微屈起,略微放松地踩在客厅的地毯上,搭在沙发扶手上的右手手腕露出一块百达翡丽的腕表。黑色的墨镜随意地挂在衬衫的领口,以一个潇洒的姿势坐在那里一手支着下颚的男人,生动形象地诠释了风流倜傥几个字该怎么写。
听到银发少女的这句问话之后,男人狭长的凤眼微抬,薄唇轻轻往上一挑。
“小生都已经把名字给您了,殿下您还叫我妖狐的话不是太见外了吗?”
随着他唇边勾起的浅笑,那种俊美到妖异的面孔顿时给人以一种妖气四溢之感,那双淡金色的眼睛脉脉含情地注视着面前的银发少女。
“呵呵。”从小被各色美人撩到大的浅川和月表示不吃他这一套,“说人话。”
“好吧,其实是姑获鸟大人拜托我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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