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扁舟,一支长蒿,一名头戴斗笠的老者。
躺在乌篷下的廖雨坐起身,刚睁开双眼就看见了头顶灰蒙蒙的夜空。
感觉到船只在河上缓缓前进,他的脑海中不禁闪过一丝疑惑——
“这里是……”
他记得当时自己正潜伏在暗处准备刺杀魔君,然而他藏匿的位置却突然暴露了。
魔君发现了他的踪迹,下一秒,他就被一道剑气拦腰斩断,和大殿里的无数的名门正派的精锐弟子一样,化作了那魔头手底下的一缕亡魂。
正当他暗自琢磨的时候,老者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你醒了。”
“老先生,敢问您是?”廖雨皱眉,“如果没记错的话,在下应该已经死了……”
“的确如此,”老者回答道,“此乃是阴司所属地界,所有的亡魂最后都会经过这里。”
“什么!?”
廖雨闻言立刻站了起来,看着周围朦胧的景致怔怔出神。
烟笼寒水,自天顶传来的淡紫色雾气在乌篷船的四周缭绕,水面安静地出奇,仗着过人的听力,廖雨感觉到了远方一阵阵若有若无的哀嚎声。
此处若是阴司,那眼前的这片河流,就只能是那传闻中的三途河了。
平静的水面突然泛起了道道波纹,前方传来了隐约的喧闹声。
廖雨仔细聆听,发现这声音不像是热闹的街市,而更像是无数的人聚集在一起,各自又在底下窃窃私语。
船速逐渐慢了下来,廖雨发现前方的河面上,载着亡魂的小船也越来越多。
“三途河之所以叫三途河,是因为它一共有三条水道,”老者看了一眼前方,“缓速、中速、急速,生平作恶多端的人,死后会被分配到水速最缓的河道渡河。”
廖雨环顾四周观察了片刻,发现不远处的河流看似融为一体,实则泾渭分明。
左手边的水流速最急,中间的稍缓一些,右侧的最慢,留在这一片的渡船几乎停驻不前。
“老夫乃是这三途河的上一任摆拦人。”
廖雨思索了半天也没明白对方的意思,接着又追问了一句:
“上一任……摆什么人?”
“摆是摆渡的摆,拦是阻拦的拦,”老者回答道,“顾名思义,我的职责就是将那些想要渡过三途河的亡魂给拦下来,再挡回去的意思。”
“挡……挡回去?”
廖雨一愣,怎么还有这种操作?
按理来说,亡魂离开人世,被接引来到阴司,经过三途河,最后抵达奈何桥。
喝下孟婆汤之后,就可以去往生殿转世了。
将亡魂给拦下来?
这又是什么意思……
“唉,”老者突然叹了口气,“年轻人,你有所不知啊。”
“近年来亡魂的数量越来越多,往生殿那边已经忙不过来了,转世的灵魂得在殿外等上数年乃至数十年才能等到叫号,不信你看对岸。”
顺着他手指示意的方向看去,廖雨发现河面笼罩的的浓雾逐渐散开,几百米开外的河岸上,的确有数不清的游魂排成了长队,码头之外,也同样排着数不清的乌篷船和竹筏。
老者接着继续说道:“为此,阴司专门出台了一系列的政策,包括但不限于:增设往生殿在岗职员以及建立分殿。”
“其实改良的思路无外乎‘开源节流’四字,分殿这十年间已经建起了整整七座,但依旧还是杯水车薪,所以最后压力酒来到了咱们这边。”
他们已经离对岸没有多少距离了,面前的三条水道早已魂满为患。
再往身后看去,后边同样排着看不见尾的长队。
“摆拦人的职责,就是穿越各个位面,无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都可以抵达,在不改变大时代背景的情况,尽可能拯救一些生命,以此来缓解往生殿的压力。”
老者身上的气息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廖雨看他的身影有些迷蒙,感觉自己像是中了某些邪道修士的迷魂之法。
“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我……是谁?”
廖雨闻言情不自禁地捂住了额头。
一阵强烈的晕眩感袭来——
天宝二十一年,他出生在永州临阳郡的廖家庄里,是庄主廖天赐的第三子,起名“廖雨”。
三岁那年,母亲旧疾复发离世,大他七岁的远房表姐“顾清雅”被指派为他的贴身侍女,由此一直陪伴着他长大。
作为传承十余代的修道世家,廖家庄上下皆修习传承的功法“沧山剑诀”,练就真气后,庄里不再按照辈分、族谱列先后,只按修为论高低。
庄主自然是庄里修为最高的人,廖天赐以不到五十岁的年龄成就金丹,跨入地境修士的行列,天资之高宁州境内难有人能出其左右。
可他最小的儿子廖雨,明显在修炼一途上缺乏天赋,七岁仍未能凝结真气,十一岁才在药物的帮助下勉强完成第一次真气淬体,资质堪称劣等中的劣等。
廖家庄上下大多对这位少庄主心怀不满,毕竟他是庄主的亲生血脉,即使资质再差,也得到了许多旁系子弟求而不得的宝贵资源。
可这位少庄主服用了大量的药物之后,不仅修为毫无寸进,甚至在平日里也不怎么将心思放在修炼上,总喜欢流离在书房与后花园,偏爱读些闲书,摆弄些花花草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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