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琬刚要撩开帘笼进去,就听里面传来一阵细小的谈话声。她听了两句,手便慢慢顿住了。
小厮们见宋琬很快又出来了,都有些疑惑。宋琬双目无神,脸色有些苍白,她勉强挤出一抹微笑道,&ldo;我突然想起有一些东西要给舅父,竟忘了带过来。我先回去一趟,可别惊扰了你们老爷。&rdo;
不知走了多久,宋琬才气喘吁吁的扶着柱廊怔忪。明月忧心的问,&ldo;小姐刚刚听到了什么?&rdo;宋琬没有说话,只摇了摇头。她此次前来本就是要阻止沈谦再去死谏的,没想到事情发生了,她却全然没主意了。
一个婆子急匆匆的朝这里走来,语气里还有些焦急,&ldo;我的表小姐,可是找到你了。&rdo;
宋琬抬头看了她一眼,问道,&ldo;妈妈,可是有什么事吗?&rdo;
那婆子打了个千儿,才上前道,&ldo;夫人传了晚膳,让表小姐过去呢。&rdo;
赵氏让小丫头去小院喊宋琬,没想到小院里空空的,又去书房找了一遍,却也是没有人。赵氏不由得急了,便派了手底下的丫鬟婆子都出来找。
宋琬才发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有些不好意思的道,&ldo;原是迷路了,多亏了妈妈来找。&rdo;
孟阶看到宋琬回来,微微松了一口气。他上前几步,拉住宋琬的手,轻声问道,&ldo;去哪儿了?&rdo;
&ldo;走岔路了。&rdo;宋琬低着头道。
赵氏和沈谦在后面都笑了起来,宋琬也只好抿着嘴唇笑了笑。用膳的时候,赵氏问宋琬,&ldo;我听阶儿的意思,你们是要明日一早走?&rdo;
宋琬抬头看了一眼孟阶,放下筷子说道,&ldo;我和孟阶还要去他外祖母家,怕是不能在舅舅家多停留了。等过几日,琬儿再来探望舅舅和舅母。&rdo;
&ldo;倒也不急着一日两日的,你表哥听说你来了,特意派了人来回,说明日就赶回来。不如见过你表哥再走。&rdo;赵氏又笑着道。
宋琬听赵氏这样说,也只好点头应下。
晚上躺在床上,宋琬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满是沈谦前世死谏的事情。她下午的时候就应该闯进去,现在再劝沈谦倒是无从开口了。
孟阶有些无奈,在宋琬翻了十多次身后,他终于忍不住哑声道,&ldo;琬琬,你要是再这样动下去,我可就不保证自己接下来会做什么事了。&rdo;
宋琬果然不动了,她靠在孟阶怀里,低低的道,&ldo;你怎么还没睡?&rdo;
&ldo;你觉着你这样我能睡得着吗?&rdo;孟阶翻身便将宋琬压在身子底下。
宋琬有些慌,睁着晶亮的眸子提醒,&ldo;这可是在舅父家里。&rdo;
孟阶点点头,表示他知道。但炽热的唇还是落了下来,直到宋琬用手推他,他才松开了她。
宋琬喘着气瞪了一眼孟阶,翻身进了另一个被窝。没一会,又被一只结实有力的臂膀捞了过来,&ldo;好了,不欺负你了。&rdo;
宋琬这才没有动。孟阶揽着她,小声的道,&ldo;宋琬琬,你来舅父这里的本意,是来劝说他的吧。&rdo;
宋琬身形一僵,许久才翻了个身和孟阶面对面道,&ldo;前世舅父因为上谏弹劾谢光父子,被永隆帝打入昭狱,杖毙而死。&rdo;
孟昶也是被打入昭狱杖毙而亡的。他抱着宋琬的胳臂不由紧了紧,&ldo;我说他的态度怎么这么决绝,定是拿到了那本贪污的账簿。&rdo;
不过一本贪污的账簿,根本与谢光父子沾不上边。沈谦自然不会愚蠢的只拿出这一条罪证,孟阶问道,&ldo;舅父前世上谏了几条罪证?&rdo;
这件事过去太久了,宋琬也记不大清楚,&ldo;似乎有&lso;坏祖宗之成法&rso;,&lso;窃皇上之大权&rso;十几条罪证,剩下的我想不起来了。&rdo;
这些罪名都是皇上允许的,怎么能成为罪名呢。孟阶叹了一口气,低声道,&ldo;我今日劝了他一回,不知道他肯不肯听。看样子舅母也是不知晓的,你明日不如与她说说,看看能不能劝住舅父。&rdo;
宋琬点了点头。街上已经传来三更的梆子声,孟阶摸了摸宋琬的脸颊,&ldo;睡吧,明日再说这些事情。&rdo;
二日早上,沈子煜果然回来了。不过跟着他一起来的,还有陆芮。他穿着一件哆咯罗狐狸皮袄,罩了一件大红色的褂子,腰上系着描金云纹的腰带。几个月不见,他似乎更高了。头发上束着白玉冠,看起来贵气逼人。
他昨日进宫去陪太子,今早才从东宫出来,正好遇到了沈子煜,两人便一起骑马回来了。
陆芮看到宋琬,嘴角不免露出一抹笑意,他挑着眉,和宋琬道,&ldo;还没半年呢,连我这个表舅都不认识了?!&rdo;
宋琬怔忪了一下,方弯腰作揖,&ldo;琬儿见过表舅。&rdo;
孟阶在济南府是见过陆芮的,却并不是很熟。他走上前,拱手抱拳行了一礼,淡淡的道,&ldo;陆世子。&rdo;
陆芮笑道,&ldo;我在路上听子煜说,你们两个成婚了,倒是蛮快的。怎么也没给表舅发个请帖,我好歹也去庆贺庆贺一番。&rdo;
沈子煜拍着他的肩膀道,&ldo;你何时成了琬儿妹妹的表舅了,我怎么不知道。&rdo;
陆家和沈家在一个胡同里,陆芮和沈子煜更是一起长大的,两人的交情很好。
陆芮笑着拿下来沈子煜的手臂,&ldo;说起来,你现在也该叫我一声表舅了。&rdo;
赵氏笑着让几人进了花厅,小丫头捧了茶盘过来。陆芮接了一盏,轻轻拨了拨茶盖,才呷了一口。他放下茶钟,和赵氏道,&ldo;伯母,这茶是好茶,可这茶钟是不是该换一换了?侄儿越瞧越觉着不相配。&rdo;
陆芮惯是这样说话的。赵氏并没有生气,她笑着道,&ldo;我记着你上次还说这茶钟不错呢,怎么今日倒嫌弃起来了?&rdo;
没来由的,宋琬总觉着陆芮话里有话。她扭头看了一眼孟阶,见他脸色淡淡的,并没有多少变化。宋琬才又低头喝茶,再抬起头时,却正好对上陆芮似笑非笑的眼神。
第八十四章
陆芮笑着道,&ldo;外甥女是不是也觉着这茶钟和茶水不相配?&rdo;
宋琬微怔,瞬而看了一眼汝窑天青釉的茶钟,说,&ldo;琬儿觉着挺好的。&rdo;
陆芮闻言笑了笑,没有再言语。他微微敛眸,食指敲了敲右手边的花梨木高几,才起身道,&ldo;我有些乏了,先回家睡一会,你们继续说话,不必送我。&rdo;
他说完便走了。沈子煜忙喊住他道,&ldo;明儿你还进宫吗?&rdo;
陆芮正好走到门前,他驻足转身,笑道,&ldo;自然是去的,表舅骑马来找你。&rdo;他明明和沈子煜说话,眼神却是落在了宋琬的身上。
沈子煜知道陆芮是说玩笑话,也笑着抱拳,阴腔怪调的道,&ldo;表舅大人走好。&rdo;
陆芮哼笑了一声,抬腿走出花厅。
宋琬看着沈子煜带笑的面庞,不免陷入了沉思。前世沈谦死谏谢光父子后,被打入昭狱杖毙而死。接着沈府便被抄了家,赵氏削发为尼,沈子煜也被逐出了翰林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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