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底,秋爽天阔,太史府上下搬离怀安城。
先前一案,太史令司融四面求援未果,因罪入狱。经多方细查深究,原该判斩刑结案,可因陛下感念其先前苦劳,仅撤职还乡算罢。
不管好赖,终是留了一条命在。比起他的罪过,这已算是最好的结局。
司檀知晓他们不日将远去泾阳,心中挂念母亲,于廊下静坐时,也时不时张望院外。
她在等。等太史府的消息。
可她的殷切期盼终究化尘为空。太史府一家上下搬离怀安当日,直至出了城门,也没人来报一句。
父亲与母亲,怕是不会原谅她了。或许自此之后,他们还会心存怨恨。恼她危难之时没能出言相求。
夜来起凉风,司檀郁郁独坐檐廊之下,神识恍惚,目光涣散,犹如离群孤雁,对着院门暗自神伤良久。
闻亦取一件薄毯,轻声搭在她单薄的肩头,&ldo;七七,夜凉了,回房罢。&rdo;
正出神,忽然受了惊动,司檀肩头微颤一下。她习惯性向闻亦肩头靠了靠,道:&ldo;闻亦,你说,父亲与母亲是不是不要我了?&rdo;
静默片刻,未能得到回应,她耷拉着唇角,低声呢喃道:&ldo;我于他们无用,要不要的,我一直都是没有家的。&rdo;
闻亦不忍戳她伤痛,温笑揽臂环抱着她,&ldo;这里就是你的家。无论他们要不要你,怨不怨你!&rdo;
司檀回望了一眼他亮如星辰的眼眸,瑟瑟凉风中,忽觉暖流入注心头。如禾遇雨,如木迎朝阳。这宣平候府清宁安静,无人厌她,无人恼她。自今往后,便是她的家了。
司檀回身笨拙地拥着闻亦,私心想要留得这温存更久远一些。&ldo;闻亦‐‐&rdo;脸埋在他的肩头,她声音轻小,绵软且甜腻。
闻亦绷直了筋脉,屏息以待,想听她继续说下去。可静止半晌,除了一声声绵长的呼吸声外,再无其他,
托起她渐渐下滑的身子,闻亦哭笑不得。
她这说睡就睡的毛病,真是想什么时候发作,便什么时候发作!
闻亦深知司檀心性,澈亮明净,如水似冰。除此之外,她情绪来去飞快,再是难过的事情,只要一个好听的故事即可阴雨转晴。摸清了她的喜恶,想要快速地将这失落驱走,着实不难。
寻了些对胃口的话本,闲来陪着她描上几笔风景,夜里安睡前,又费心思说几个故事,好容易哄得司檀重拾笑颜,闻亦窃喜不已。
可好日子没过几天,府中来了个更闹人的。
正值晚膳时辰,闻亦与司檀刚落座,长公主薛云希踢开一众拦在身前的守卫,风风火火地带着三两仆役,径直进了藤萝院。
崔管事哪敢强拦,只能疾步跟着。进了院门,他恭敬行礼道:&ldo;侯爷。&rdo;
闻亦淡然浅瞥了一眼,没好气地说道:&ldo;你又来做什么?&rdo;
薛云希并不在乎他作何颜色,停步撩起裙角,寻了一处坐下,&ldo;本公主心情不好,见你这府邸不顺眼,留下来住两天冲冲煞气。&rdo;
&ldo;滚远点儿!&rdo;闻亦漫不经心地收起目光,执箸为司檀碗中挑了几样清淡小菜。
司檀也听不懂他二人在说什么,索性不管不顾,也不好奇,就闷着头用食。
有了前几次的暗亏,薛云希并没有因闻亦的言语驱赶而生恼,反而颇感闲适地摸着腰间别着的银鞭,招呼随她进门的仆役道:&ldo;将本宫的行李放好,胆敢损坏一丝一缕,抽烂你们的皮!&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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