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时候。他又一回对自己说。
方明珏仿佛完全忘了方才的暧昧与调戏,嗓音渐渐恢复清越:&ldo;用过了。&rdo;他的声音一顿,&ldo;方才那人,便是荣国公府送来的?&rdo;
萧乾把玩着手里的茶碗,道:&ldo;不错。此人名叫徐慕怀,据说是荣国公夫人的远方表亲。柔柔弱弱的,无甚威胁。我命人收拾出了凤仪宫的偏殿,让他先住那儿。&rdo;
别的宫室不是没有,但只有颂阳殿和凤仪宫才真正划进了萧乾与方明珏的势力范围,所有宫人不论曾经是谁的人,如今都是他二人之人。尽管杨晋一直在鼓里蒙着,以为他的人连根毛都没被动,还在安安静静地圈守着领地。
方明珏明白萧乾的意思,看守起来,按兵不动,是现下最好的选择。
但听到将那么一只阴柔漂亮的小白兔放在凤仪宫内,又回想起之前看到的一幕,还是像心口堵了团潮乎乎的棉花般,难受得紧。
于是,暮色渐凉,丹霞未清,小德子便领着几个心腹宫人将凤仪宫的正殿收拾了个空,卷着萧乾的铺盖卷一溜烟跑回了颂阳殿。
等萧大将军从演武场回来,便直愣愣地面对了自家从金碧辉煌到家徒四壁的巨大落差。
霖铃四下跑了一圈,一个宫人都没见着,怔怔道:&ldo;皇宫……遭贼了?&rdo;
萧大将军大手一挥,带着浩浩荡荡一群人去颂阳殿&ldo;抓贼&rdo;。
没想到进了&ldo;贼窝&rdo;,却发现&ldo;小贼&rdo;已经合着中衣坐在被窝,乖乖暖床了。
萧乾凑过去,刚在贼腰上摸了一把,便被一卷书糊住了脸,方明珏清冷的面容浸在明灭的烛火里,&ldo;热水备好了。&rdo;
一身臭汗的萧大将军被残忍无情无理取闹地踹下了床,进了隔间。
方明珏踩着铺了软毯的脚凳,放下书卷,隔着水声跟萧乾说今日朝堂上的事,末了眼睫微颤,舌尖混混沌沌绕了一圈,到底问出一句:&ldo;此番设计……是常氏透露?&rdo;
他一直是这般,说话都要绕几个弯,宁可揣摩,不愿直问。
萧乾泡在热水里的身躯微微一僵,舒缓的腰腹紧绷。
半合着的眼睁开,他无声地苦笑了下,嘴上却漫不经心地戏谑道:&ldo;在陛下眼里,臣就是个吃软饭的?&rdo;
屏风的另一边静了,静得令人心悸。
过了会儿,传来一声:&ldo;朕睡了。&rdo;
清清冷冷,寡淡得跟水一般无味,却仿佛一堵高墙,倏忽而起,隔断了什么。
萧乾坐在浴桶里,恨不得撕烂自己这张狗嘴。
他脑袋里乱七八糟的,塞满了小皇帝红彤彤的眼圈和一双失望的眼。他最看不得小皇帝的冷漠和委屈,还有小心翼翼探出的小爪子。但这番与旧部的联络设计,他该如何说?
说不出口。
他未想隐瞒借尸还魂,也同样从未想过承认他是萧乾。
哪怕他与朱昆的杀身之仇足以扫清小皇帝对他的疑虑,但立场终究变了。
道不同,他们终会背其远行。
可萧乾怎么甘心?
这簇暖乎乎的小火苗被他手里捧着,心口护着,晃晃悠悠在风雨里挣扎,好不容易要长成燎原之火,熊熊而起。岂能如此断送?
若是这时候说出来他与大晋军中相识,甚至关系匪浅。他未来的下场如何不提,只怕方明珏便要走偏了。
至于……他对小皇帝的那些心思。
该再熬熬。
说不定,时日长了,便熬干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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