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是五个春秋,颜朝阳记着日子,几乎每隔半个月就去看他一回,而柳非颜每换一个地方,当地新死的小鬼就要将自己的家当交出来,给大人的夫人过好死前的日子。
他这次来找柳非颜,人又不在,他一般摸清了柳非颜的住处之后,就会直接在他歇息的地方等,只不过这次房里多了一个人,年纪看上去有些小,只是生的便是一幅勾人的相貌,眼含桃花下颌尖尖……
他记得柳非颜的房里永远只有一条狗的。
少年也很受惊吓,突然从地底下冒出一个人什么的,定是见鬼了!
&ldo;你是何人?&rdo;朝阳大人语气不善。
居居居然在和他说话啊!少年捧着茶碗直接晕了过去!
朝阳皱了皱眉,也不扶他,就让人躺在地上一个时辰,直到他夫人回来。
&ldo;这是怎么回事?&rdo;这地上一个床上一个的,而且他祖宗那是什么表情,叫人哭笑不得。他将手里的木桶放下,先去把地上的小烟扶了起来,朝阳大人眯了眯眼,不高兴了,居然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
柳非颜心里笑,还是先拍了小烟两巴掌,把人弄醒。
&ldo;唔……你怎么总是这么粗鲁……&rdo;脸好疼啊。
柳非颜把他赶出去做饭,才拍了拍身上的土,走过去靠在老祖宗身上:&ldo;怎么了?&rdo;
&ldo;他是谁?&rdo;问的可怨妇,活像是质问丈夫出去偷腥的语气,&ldo;与谁偷生的儿子?&rdo;
柳非颜没想到,才多久不见,老鬼也会说笑话了:&ldo;我新捡的仆人,怎么样?&rdo;
朝阳大人冷面:&ldo;不要,扔了。&rdo;
柳非颜咬住下唇憋笑憋得很难受:&ldo;那可不行,扔了他就要活不成了。&rdo;
小烟也是可怜,重新投胎,却到了边境的地方,朝廷无能,对战节节败退,他的爹与兄长都参了军去,殷实日子还没过几年,便家破人亡,边城被占,只好往内地逃命,到了这个地方,他已经是半死不活的了。
小烟不记得柳非颜,可柳非颜记得他,他有一回临时起意偷偷将阎王的生死簿偷出来看了两眼,没想到投胎之后还真的是叫这个名字。到底算半个熟人,他又还是个孩子,一路颠簸落魄,所以还是好心把他留下了,像小烟这样的要是被敌军捉去,怕是不会死,只会变成供他们发泄的娈童。
想起战事,他叹了口气:&ldo;不过估计过不了多久,我也要走了,这个地方怕是也保不住。&rdo;
朝阳握紧了他的手:&ldo;你不会有事的。&rdo;
柳非颜看了他一眼,凑过去亲了亲:&ldo;我知道,反正我也不怕死,只要不疼就好了。&rdo;
二人相视一笑。
连绵战火不过一年,便从边境打到了他所在的地方,老百姓早就开始撤离逃命了,但不论什么时候,做什么事,官府都按阶级看人,他们这些流民,比常住的百姓还不如,甚至还不如富贵人家的一条狗,自然是最后一批才能走。
&ldo;你先走吧,我不走了,今日只剩下最后一个名额了。&rdo;柳非颜抱紧了怀里的病狗,&ldo;大黄经不起颠簸了,你赶紧走吧。&rdo;
&ldo;不行!&rdo;小烟死死拉住他往前拽,&ldo;要走一起走,我们去求求他们,肯定会让我们过去的,我个子小,又不占地方!&rdo;
柳非颜笑了,摸摸他的头:&ldo;不是那个问题,你觉得他们会让难民带着一条将死的狗进城么?&rdo;
小烟不说话了,只抿紧了唇。
&ldo;而且,我怕是也要不行了,何必浪费你的时间呢,你还这么小,早些进去,还能逃得远一些,明天那些贼寇可就要攻进来了。&rdo;他将身上小鬼给他找来的狐裘解下塞进他的怀里,天上便适时降起了纷扬大雪,在二人之间隔了一层纱。
小烟泪珠直接滴落了下来,温热的,化了裘上的雪花,唇瓣轻颤:&ldo;不会的,你的病,能治好的……我们进了城就能找大夫……你不会死的……不会死的……求求你……我就剩下你了啊……&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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