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泛点点头,就着错身而过的灾民手中端着的碗望去,微微蹙眉:&ldo;这粥好像太稀了些?&rdo;
陈銮苦笑:&ldo;好教大人知道,如今县里的粮仓能拨出来的,下官都已经拨了,剩下的一些也已经作为税粮上交给南京那边了,县里现在的粮仓,其实早就搬空了,您若是不信,下官可以带您过去瞧瞧。&rdo;
唐泛没有与他说话,却拉了旁边路过一位老者询问:&ldo;这位老人家,你从何处来?&rdo;
老者抬头看见唐泛,又见到他身旁穿着官袍的陈銮,颤巍巍便要跪下行礼。
唐泛自然没让他这么干,一把就将人扶了起来:&ldo;老人家请勿多礼,你从何处而来?&rdo;
老者道:&ldo;小民自城外逃荒而来,多得本县老父母慈悲为怀,开城门放我们进来,使得我们有片瓦遮身,又不至于饿死,老父母在上,请受小民一拜!&rdo;
说罢纳头便拜。
陈銮微笑着扶起他:&ldo;老人家方才没听到唐大人说么,请勿多礼,此乃本县应该做的,既然身为父母官,就应该做我该做的事情。&rdo;
老者唯唯应是,神色拘谨,捧着碗不敢接话。
唐泛见他手足无措,便让他自去了,一面问陈銮:&ldo;苏州府不是有拨下粮食么?&rdo;
陈銮摇头:&ldo;根本就不够,实话与您说罢,吴县那边也遭了灾,因为是苏州府治所,所以就先紧着吴县,结果我们吴江县倒成了后娘养的了,拨下来的粮食只有三十石左右。&rdo;
唐泛皱眉:&ldo;怎么这么少?&rdo;
陈銮道:&ldo;这些都是有案可查的,大人这边请。&rdo;
他带着唐泛来到县仓,命人打开大门,唐泛一瞧,里面果然空空如也,半粒米也没有了。
陈銮又拿来粮册给唐泛看,在苏州府拨粮那一款后面,的确明明白白写着三百石。
唐泛就问:&ldo;现在给灾民的粮食还能发几天?&rdo;
陈銮道:&ldo;大概还能维持三天。&rdo;
唐泛:&ldo;那三天之后,你打算怎么办?&rdo;
陈銮:&ldo;下官打算去向县里的粮商们借粮。还有,如今湖水已退,田地已经可以重新耕种,下官准备让人将灾民们分批劝回去,毕竟现在也只剩几百人了,总要容易一些,而且如果能够回家,除了那些地痞无赖,一般也没有人愿意死耗在这里的。所以只要向粮商们再借两三天的粮食尽够了。&rdo;
唐泛:&ldo;他们肯借?&rdo;
陈銮笑了:&ldo;他们自然不肯,不过下官威逼利诱,总还能让他们掏出一些的。&rdo;
唐泛也笑道:&ldo;弘雅可谓能吏也!&rdo;
之前称呼陈县令,是公事公办,如今改成了字号,顿时便亲近许多,也间接表达了唐泛的态度。
陈銮拱手道:&ldo;不敢当大人赞誉,此为下官分内事,无非尽忠职守罢了。&rdo;
唐泛拍拍他的肩膀:&ldo;尽忠职守这四个字,说易做难,多少官员也未能遵守,你能做到这一点,实是不易,回去之后,我定当如实禀告,不会让你受委屈的。&rdo;
陈銮笑了笑:&ldo;大人言重了,知府大人其实也不容易,遭灾的县有好几个,肯定有轻重缓急之分,下官可以谅解。&rdo;
唐泛扬眉道:&ldo;但据我所知,遭灾最严重的,也就吴江与吴县两个地方,而且之前,吴县的灾民听说吴江这边提供的粥水更充足,就都跑到你们吴江来了,可有此事?&rdo;
陈銮道:&ldo;灾民的确超过预期,所以吴江这边才捉襟见肘,否则若是依照平日的数目,县仓的粮食应该是够用的。正因为此事,南直隶巡按御史杨济才会弹劾下官,不过后来下官对他解释明白之后,杨御史也就没有多作纠缠了。&rdo;
唐泛点头:&ldo;此事我自会找杨济证实的。&rdo;
陈銮带着唐泛在城南各处转了一圈,回答了不少问题,俱都条理分明,令唐泛面上的笑容越发和煦起来。
与谈吐不凡,进退有据的陈銮相比,行迹慌张多有古怪的胡文藻,不仅落了下乘,而且显得分外可疑。
唐泛在吴江县留了顿饭,陈銮招待的也都很简单,并没有因为唐泛过来就大鱼大肉,自然,也不会太过寒酸。
陈銮、唐泛,陆灵溪和钱三儿,加上陈銮那边跟着作陪的两个人,七菜一汤,都是常见的菜肴,却做得十分美味。
抛开官员的身份,唐泛与陈銮出身相仿,两人也有不少话题可聊,席间自然宾主尽欢,一派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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