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良府的阴影,如同最致命的瘟疫,已悄然渗向江南,带去毁灭的毒火与生根的尖刺。
天工快报的文字,已化作万千无形的箭矢,挟带着希望的火种与愤怒的雷霆,射向人心最柔软的角落。
一场席卷江南大地、争夺亿万人心的无形风暴,伴随着这撕裂长空的电闪雷鸣,正式拉开了它壮阔而残酷的序幕。
而风暴的中心,这看似平静的长安皇宫深处,一双掌控着帝国命运、洞悉着人性幽微的眼睛,正穿透重重雨幕,冷冷地、笃定地注视着远方那片即将沸腾、燃烧、并最终归于他掌控的土地。雨滴在窗上蜿蜒流淌,如同无声的预言。
……
……
江南,梅雨初歇。
天光昏沉如垂暮,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在运河两岸鳞次栉比的青瓦白墙之上,仿佛一块浸透了水的厚重旧棉絮,沉甸甸地吸饱了水汽,随时要倾泻而下。
空气黏腻得如同刷了一层浆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河底淤泥与腐烂水草的腥气,混杂着码头垃圾堆发酵的酸馊味,沉重地压在胸口,令人窒息。
汗珠刚从毛孔里渗出,就被这凝滞的空气裹住,黏在身上,甩不脱,擦不掉,只留下盐渍和瘙痒。
远处,不知谁家晾晒的衣物,在湿气中无力地垂着,颜色灰败,散发着一股永远晒不干的霉味。
浑浊的运河水裹挟着枯枝败叶、死鱼烂虾和不知名的污物,缓慢而滞重地流淌着,水面偶尔翻起一个浑浊的气泡,“啵”地一声无声破裂,散开一圈圈油腻的涟漪,旋即又被新的污浊吞没。几艘运粮的漕船笨重地挤在码头边,船身吃水很深,压得河水几乎漫过船舷。
船帮上挂满了滑腻的青苔,几只硕大的老鼠旁若无人地在缆绳间穿梭,吱吱的叫声淹没在更大的嘈杂里。
码头上,赤膊的苦力们弓着古铜色的脊背,肌肉虬结如老树根瘤,扛着沉重的麻袋包,踩着被雨水泡软、湿滑不堪的跳板,在监工粗哑的呵斥和皮鞭虚空的“啪啪”炸响中,机械地移动着脚步。
汗水混着溅起的泥水,在他们背上冲刷出道道泥沟,又在湿冷的空气中凝结,如同披了一层盐霜。
沉重的喘息声、麻袋落地的闷响、船板不堪重负的吱呀呻吟、监工不耐烦的咒骂,交织成一片令人绝望窒息的背景噪音。
每一次脚步落下,都深深陷入泥泞,再费力地拔出,发出“噗嗤、噗嗤”的声响,像垂死的挣扎。
“歇口气!喝口水!都他娘的别偷懒!”一个沙哑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在嘈杂中费力地响起,是苦力头老孙头。
他脸上刻着风霜,沟壑纵横,左颊一道陈年伤疤在昏暗光线下更显狰狞。
一条腿有些跛,走起路来肩膀一高一低地耸动——那是早年扛活从三丈高的粮垛上摔下来留下的印记。
他拄着一根磨得油亮的枣木短棍,眼神锐利地扫过疲惫不堪的人群。
几个苦力如蒙大赦,拖着灌了铅似的腿,蹒跚地挪到岸边一处歪斜的茶棚下。
棚顶漏下的水滴,吧嗒吧嗒敲打着泥地,溅起细小的泥点,在湿漉漉的泥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坑。
棚子里弥漫着劣质茶叶的涩味、浓重的汗臭味,还有角落里一堆烂菜叶散发出的腐败气息。
老板娘是个干瘦的妇人,眼皮耷拉着,有气无力地搅动着大锅里浑浊的茶水。
一个穿着半旧青布直裰、瞧着像是落魄书生的中年汉子——自称“吴秀才”,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水洼,从怀里摸出一卷带着明显折痕和汗渍的纸。
纸面虽有些污渍,却依旧能看出印制精良,一股子新鲜的油墨清香顽强地从浓重的汗味、鱼腥和垃圾堆的恶臭中透出来,像一道微弱的清泉,瞬间吸引了棚下几道麻木的目光。
“老少爷们,听听这个!”吴秀才清了清嗓子,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压过了棚外的嘈杂。
他展开报纸,刻意让那醒目的刊头《天工快报》几个大字映入众人眼帘,“长安来的新消息!风陵渡-口袋岭,朝廷王师又打了个大胜仗!把永王的前锋大将都砍了!”他语速加快,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几个苦力麻木地抬头,眼神空洞如枯井。
打仗?胜仗?离他们太远。
无非是换一波人来收租、抽丁、抢粮。
老孙头灌了口浑浊的茶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响声,眼神都没动一下,只是盯着浑浊的茶汤里漂浮的碎末。
吴秀才似乎早料到他们的反应,手指点着报纸上的图文,语速加快,声音也拔高了几分,带着一种刻意渲染的激昂,仿佛要将这沉闷的空气点燃:“重点在后面!朝廷新政!长安皇帝的手笔!看这儿——”
他指尖重重戳在一个加粗的标题上,“‘均田令’!无主荒地,丈量清楚,分给咱没地少地的种!官家给种子、借耕牛!头三年,一粒租子都不用交!白种!”
他特意强调了“白种”两个字,字字如锤。
死水般的空气里,仿佛被投入了一颗滚烫的石子,溅起了涟漪。
“啥?”一个满脸沟壑、眼白浑浊得像蒙了层灰翳的老农——赵老蔫猛地抬头,干裂的嘴唇哆嗦着,声音像是从破风箱里挤出来,带着难以置信的颤音,“分…分地?三年…不交租税?”
他布满老茧、指甲缝里全是黑泥的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衣角,那里早已磨得发白变薄,几乎要破开。
他浑浊的眼中,第一次有了一丝微弱的光,像即将熄灭的油灯被重新挑了一下灯芯。
他仿佛看到了自家那几亩被杜家“暂借”后霸占的薄田,看到了土地上长出的、属于自己的金黄麦浪。
旁边一个精瘦的青年苦力,外号“瘦猴”,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眼中第一次亮起一点微弱的、近乎贪婪的光,死死盯着吴秀才手里的报纸,仿佛那薄薄的纸片是救命的稻草。
他急促地问:“秀才公,这…这当真?不是骗人的?”他年轻,尚未被生活彻底压垮,心中还残存着一点对未来的热望。
吴秀才手指移动,点到另一块图文并茂的区域:“白纸黑字,盖着官印!还有这个,‘减赋安民策’!看看,裴相在关中、河北,咔嚓一下,废了多少苛捐杂税!”
他手指划过一长串墨印的小字名目,“什么‘过桥税’、‘脚力捐’、‘火耗加征’、‘人头贴补’…永王这边,是不是也变着法子收?”
“长安说了,新占的地方,一律照此办理,减负!给咱老百姓喘口气!”
他的声音带着煽动性,目光扫过众人。
“减…减赋?”一个叫“铁脚板”的中年汉子喃喃自语,声音干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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