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步都异常艰难,如同跋涉在粘稠的血池地狱。右臂的剧痛和完全丧失功能的无力感让他无法保持平衡,身体不由自主地向一侧倾斜。左肩承担着苏青冰冷的重量和断臂处不断涌出的污血。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在眩晕、脑内瘟疫带来的混乱幻听(百相面具的无声尖啸、格林菌丝增殖的窸窣声、归墟吞噬的低语…)以及冰冷的绝望中反复摇曳、明灭。好几次,他都感觉天旋地转,双膝发软,差点带着背上的苏青和怀中的囡囡一起栽倒在冰冷污秽的地面上,全靠着一股“不能倒在这里,绝不能在这里倒下”的、近乎偏执的意志力强行支撑,才踉跄着站稳。
不知过了多久,时间感在剧痛和疲惫的折磨下早已模糊不清。终于,在翻过一道由无数虬结缠绕、如同巨大骸骨手臂般的苍白枯木形成的低矮山脊后,陆砚布满血丝、视线模糊的眼睛猛地锁定前方。
一片相对背风的洼地。洼地深处,一株早已枯死、却异常粗壮庞大的巨树歪斜地矗立着,树干的根部因年深日久的腐朽而裂开了一个巨大的、向内凹陷的树洞。洞口被垂落的、如同干枯鬼爪般的粗壮气根半掩着,像一道天然的门帘。洞内空间幽暗深邃,但看起来足够容纳几人藏身。最令人心悸的是洞口的岩石地面上,粘稠的暗红血露正顺着龟裂的缝隙缓慢渗出、汇聚、然后如同泪珠般一滴滴坠落,砸在下方光滑的石面上,发出清晰而单调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滴答。
滴答。
滴答。
那声音,如同丧钟的倒计时,敲击在陆砚紧绷到极限的神经上。
就是这里了!暂时的喘息之地!
陆砚如同在沙漠中濒死的旅人看到了海市蜃楼中的绿洲,尽管知道那可能是虚幻,却依旧爆发出最后的力量。他低吼一声,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下洼地松软的斜坡,用尽全身力气扑到了树洞的入口处,沉重的喘息如同破旧的风箱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
他先小心翼翼地将怀中包裹着的囡囡放下,安置在树洞内侧相对干燥、避风的一小块岩石凹陷处。小女孩依旧昏迷不醒,气息微弱,小脸上那些粉紫色的妖异纹路在洞内更深的幽暗中,如同活体的诅咒烙印,散发着不祥的微光。
然后,他极其轻柔、如同放下易碎珍宝般,将肩上的苏青放下来,让她靠着洞壁内侧冰冷的岩石缓缓坐下。苏青的头无力地歪向一侧,死寂灰败的脸庞完全隐没在阴影之中,唯有心口那片灰黑破碎、毫无生机的烙印,在洞口透入的微弱天光下,如同冰冷的墓碑般刺目、绝望。
做完这一切,陆砚如同被彻底抽掉了所有骨头和力气,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重重地瘫坐在冰冷的洞口地面,背脊狠狠撞在粗糙的枯木树干上。巨大的撞击让他眼前金星乱冒,断臂处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污血瞬间在包扎的布条上晕开更大一片暗红。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吞下滚烫的刀子,灼痛着早已伤痕累累的肺腑,每一次呼气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冷汗如同开了闸的洪水,从额头、鬓角、后背疯狂涌出,浸透了早已和伤口粘连在一起的破烂衣物。
必须处理伤口!必须立刻处理!否则别说保护她们,他自己都撑不过这个被血露浸透的夜晚!
陆砚强撑着几乎要合拢的眼皮,用颤抖的左手撕扯下身上相对还算“干净”的布条——这简单的动作几乎耗尽了他残存的所有力气,每一次撕扯都牵动着伤口,带来新的剧痛。他先看向自己左肩那恐怖的断臂创口。污血和脓液仍在缓慢渗出,散发着淡淡的腐败气味。他咬紧牙关,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嘶嘶声,用撕下的布条蘸取了一些洞口岩石上滴落的、相对“干净”的暗红血露——这血露虽然散发着浓烈的铁锈甜腥味,但似乎蕴含着微弱的、驳杂混乱的能量气息,或许能暂时抑制感染和加速止血——忍着布条接触到翻卷皮肉和碎裂骨茬时那如同电流窜遍全身的剧痛,开始笨拙而艰难地擦拭、清理创口边缘的污秽和凝固的血痂。
嗤——!
布条接触到暴露的神经束边缘,一阵无法形容的、直达灵魂深处的剧痛让陆砚浑身猛地一抽,闷哼一声,额头瞬间布满了豆大的冷汗,牙齿深深陷入下唇,尝到了浓烈的血腥味。他死死咬着牙,继续清理。粘稠的污血和脓液被冰冷的血露稀释、擦拭,露出下方更加狰狞恐怖的创面。暗红的筋肉在微弱的光线下微微抽搐着。他只能用撕成条的破布,蘸着冰冷的血露,在左肩断臂处进行极其简陋、近乎野蛮的包扎。每一次缠绕都伴随着钻心的剧痛,布条很快就被不断渗出的污血染透、变硬。
接着是右臂。那条如同地狱熔炉中煅烧过的焦黑枯枝,布满了深可见骨的裂痕。他同样用蘸了血露的布条,小心翼翼地擦拭掉表面的污垢、残留的菌液粘液和凝固的黑色血块。当粗糙的布条擦过那些裂痕深处焦糊脆弱的血肉时,一种混合着灼烧和神经被反复刺激的怪异尖锐痛感传来,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几乎昏厥过去。他只能简单地用布条将整条右臂松松地缠绕包裹起来,避免二次损伤和进一步暴露在污浊空气中。
处理完自己最严重的两处伤口,陆砚几乎虚脱,靠在冰冷的洞壁上,只剩下胸膛剧烈的起伏。他看向洞内的囡囡和苏青。
囡囡依旧昏迷,小脸苍白如纸。陆砚挣扎着,拖着沉重的身体爬过去,用左手沾了些冰冷的血露,小心翼翼地擦拭她小脸上沾染的泥污和血渍,尤其是那些粉紫色妖异纹路的周围,动作轻柔得如同拂去花瓣上的尘埃。当冰冷的血露接触到她滚烫的皮肤时,囡囡的身体本能地剧烈颤抖了一下,口中发出无意识的、带着混乱音节的痛苦梦呓:“…树…根…在…唱…歌…红…的…蝴…蝶…吃…掉…了…月…亮…姐…姐…哭…了…”,瞳孔深处的粉紫漩涡似乎随之剧烈波动、旋转了一下。陆砚的心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痛得无法呼吸,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他只能用撕下的、相对干净的布条内衬,再次蘸上冰冷的血露,轻轻地覆盖在她小腿之前溃烂、现在被孢子异化污染而呈现出诡异暗紫色、边缘甚至有些菌丝化迹象的伤口上,进行最简单、聊胜于无的“湿敷”处理。他不敢过多触碰,生怕加剧她的痛苦和体内瘟疫的扩散。
最后,他挪到苏青身边。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静静地靠在冰冷的洞壁上,如同沉睡在时光之外的冰雕。陆砚用能找到的最干净的布条一角,蘸着冰冷的血露,极其轻柔地、如同擦拭稀世珍宝般,拂去她脸上、脖颈上的污迹。指尖传来的冰冷触感如同万载寒冰,冻得他指尖发麻,心也沉到了无底深渊。当他擦拭到她心口那片死寂灰黑、布满裂痕、象征着生命之火彻底熄灭的烙印时,动作更是轻柔到了极致,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仿佛生怕触碰重了一分一毫,那片濒临破碎的烙印就会瞬间化为冰冷的尘埃,随风消散。暗红的血丝凝固在裂痕的深处,如同干涸了万古的血泪,再也流不出一滴。他用干净的布条,小心地将烙印周围残留的污血和菌液擦拭干净。整个过程,苏青没有任何反应,气息微弱得如同游丝,只有胸膛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起伏,证明着那缕生命之火尚未完全熄灭,仍在绝望的灰烬中顽强地保留着一丝火星。
处理完所有他能想到、能做到的一切,陆砚彻底瘫软在冰冷的洞口地面,身体的剧痛、精神的疲惫和冰冷的绝望如同三重无形的枷锁,将他牢牢锁死在这方寸之地。洞口外,灰白色的浓雾如同亡灵的大军,无声地翻滚、流淌,吞噬着荒原上的一切。荒原死寂,唯有岩石上血露滴落的单调声响,如同为世界敲响的丧钟,固执地、清晰地、一次次地撞击着他紧绷到极限、濒临断裂的神经。
滴答。
滴答。
滴答。
不能睡…绝不能睡过去…铸骨师的数据…最后的希望…抉择…必须做出抉择…
陆砚猛地甩了甩昏沉得如同灌满了铅的脑袋,强行驱散那如同跗骨之蛆般袭来的浓重睡意。他用还能活动的左手,颤抖地再次探向胸前——那里,贴身存放着那枚记载着所有灭世线索和渺茫生路的冰冷金属片。
指尖触碰到金属片的瞬间,洞外灰白浓雾无声翻涌的边缘,一道极其稀薄、如同错觉般的阴影轮廓毫无征兆地一闪而过!速度快得如同鬼魅!
紧接着,一个若有若无、却充满了极致恶毒与嘲弄的冰冷低语声,无视了物理距离,如同滑腻的毒蛇般精准地钻入了陆砚的耳膜,狠狠钉入他绝望的心湖:
“…烙…印…破…碎…时…归…墟…之…门…前…你…会…跪…着…来…求…我…们…的…”
声音缥缈,如同寒风吹过枯骨的缝隙,瞬间消散在浓雾之中,仿佛从未出现。
但那冰冷的预言,那来自叶无涯阴影、或者说来自“归墟之子”意志的宣告,却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带着刺骨的寒意,狠狠烙印在陆砚的灵魂深处,让他本就冰冷的身躯不受控制地再次剧烈一颤。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低下头,布满血污、汗水和泥泞的脸上,一双布满血丝、几乎要裂开的眼睛,死死地、死死地盯住了再次被握在左手掌心的那枚冰冷金属片。
焦糊的、布满裂痕、如同枯死树枝般的右臂,在无意识中微微地、剧烈地颤抖着。
喜欢活人禁签请大家收藏:()活人禁签
请勿开启浏览器阅读模式,否则将导致章节内容缺失及无法阅读下一章。
相邻推荐:鬼食 快穿:男狐狸精驯服指南+番外 在灾难世界经营火锅店 精灵最强大师 来自山野的征服 许老师移情实录 一世战神叶玄 快穿文影视剧 你知道几点下班吗?[无限] 身为牧师如何安抚队友 背景板管家也会被觊觎? 我在星际做导演 农门长姐,养家指南(美食) 穿书之与贵族学院顶O共感后 觉醒最强异能,但只想种地[星际] 至强人形兵器成为反派学院万人迷+番外 穿越之山野田间尽悠然 炮灰的她[快穿] 帝君总想将我打包带走 双劫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