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温棚里死寂得能听见冰晶在保温布上凝结的细微“噼啪”声。
空气粘稠得像冻住的胶水,裹着血腥、臭氧、汗味和某种大型“社死”现场遗留的尴尬余温。
龙玥靠在周天腿侧,刚苏醒的虚弱身体还带着依赖的本能惯性,但那双清亮的眼眸里,震惊和难以置信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瞬间压过了初醒的茫然。
她看着角落里那个蜷缩在破保温毯下、浑身血污冻伤、脸颊烧得通红、额头肿包紫亮、正死死盯着自己的……楚潇潇?
“楚……潇潇学姐?!”
龙玥的声音干涩,带着刚被唤醒的沙哑和绝对的惊愕,尾音甚至有点劈叉。
她下意识地想撑起身体,却被周天不动声色按在腿侧的手(隔着保温毯)轻轻压住了动作。
这个细微的压制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本能的保护意味。
楚潇潇烧得通红的脸上,表情扭曲得如同打翻了调色盘。
震惊、羞愤、难以置信、被巨大落差感碾碎的屈辱、以及高烧带来的意识模糊……在她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疯狂搅拌!
她喉咙里“嗬嗬”作响,像是被滚烫的砂纸反复摩擦,烧灼的剧痛和呛咳让她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只能用那双几乎要喷出火的眼睛,死死钉在龙玥身上——钉在她那身虽然同样沾着冰尘和战斗痕迹、但明显完好无损的深空作战服上!
钉在她身下那张厚实干燥的防寒垫上!
钉在她……靠着周天大腿外侧的、安稳舒适的位置上!
再看看自己!
破布条般的防寒服!沾满血污冰渣!
冻伤撕裂的皮肤暴露在冰冷的空气里!身下是硬邦邦、冻得刺骨的冰岩!
连盖着的保温毯都是蜂鸟从备用物资里翻出来的、带着机油味的旧货!
唯一的热源是体内那张该死的血符带来的、如同地狱熔炉般的烧灼感!
烧得她五脏六腑都在抽搐!
待遇?
天差地别!
云泥之别!
一个是被捧在手心怕摔了的温玉!
一个是路边捡回来、差点被当成垃圾处理的破罐头!
楚潇潇烧得滚烫的胸腔里,一股混合着巨大委屈、荒谬感和被命运戏弄的滔天怒火,如同岩浆般疯狂翻涌!
她想尖叫!想质问!想撕碎眼前这刺眼的一幕!
但喉咙被烧灼感和剧痛死死扼住,只能发出更加剧烈的、如同破风箱漏气般的呛咳和嘶哑的抽气声!
每一次抽气都牵扯着左肩疑似骨裂的剧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龙玥被楚潇潇那几乎要噬人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
她下意识地微微侧身,想稍微拉开一点距离,但身体刚一动,周天按在她身侧的手(依旧隔着保温毯)又极其自然地、带着点安抚意味地轻轻拍了一下。
动作幅度小到几乎看不见,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老实待着”的潜台词。
龙玥身体一僵,随即……极其极其细微地、几不可查地……放松了。
她甚至没再试图去看角落里那位濒临崩溃的学姐,反而微微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浅浅的阴影。
嘴角……极其极其隐蔽地……向上弯起了一个极其极其微小的弧度?快得像错觉。
但那瞬间软化下来的身体线条和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如同偷吃到糖果般的满足微光,却清晰地落入了雪鸮那双幽蓝的、如同精密雷达般的眼眸里。
雪鸮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仿佛什么都没看见。
她只是无声地走到楚潇潇身边,蹲下,冰冷的指尖再次搭上楚潇潇滚烫的脉搏。
动作依旧专业,不带丝毫情绪。
然后,她从自己战术背心的侧袋里,极其自然地……掏出了一条折叠整齐、带着她体温余韵的……备用保温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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