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得促狭,褚良和两个侍卫乐不可支,笑起来没完。“岂敢岂敢!大王恕罪!小的可不敢!”渔夫吓得直摆手,一脸苦兮兮的说,“成女何苦取笑老儿……”“喜妹开玩笑呢,渔父莫被她唬弄了。成大夫的意思,我倒是从您嘴里听了个大概。”阿姮微微一笑,安慰渔夫。喜妹揽住阿姮的肩膀,催她快说。阿姮看了眼独自走在前头越走越远的楚王,轻声道来:“成大夫所言想必是这个意思,楚国的山川河泽,蒙大王开恩,楚人皆可拿它们谋生。猎人和樵夫靠山林过活,农田靠江水灌溉,渔民更是靠水为生。山中的猎物不能一次打尽,树木不能全都砍伐掉,生在水里的河鲜亦然,不可贪心全都捞上来。“只有如此,小鱼才会有长大的机会,渔父您才能时时捕到大鱼。万物生生不息,楚国之民亦可饱腹,不都是因为大王心怀悯惜么。”“就是这个意思!”渔夫激动的拊掌叫起来,黑鱼在他手中挣扎,鱼鳃大口张合。离水这么久,再不找个庖厨将它烹煮,它就死掉了。要不就尽快腌制,也不知道喜妹兄长的草庐里有没有现成的粗盐。“阿姮,你好厉害!”喜妹眼里冒出星星,将她环腰一搂,嘟着嘴就亲上来。阿姮正胡思乱想这条鱼该如何处置,“吧嗒”一声,喜妹一嘴亲到她脸颊上。“喜妹你、真不害臊!”阿姮反应过来,气急败坏的嚷嚷着,不留情面的戳她的脸,戳得喜妹一边躲闪一边咯咯直笑。刚好行到山路拐弯处,滑竿又剧烈的摇晃起来。“喜妹!不要命了是不是!”褚良表情复杂的瞪了眼喜妹,叫担在前头的两个侍卫把滑竿从肩上落下来。几人停在路中间。“正好也坐麻了,阿姮我们下去走走吧!”喜妹还是笑个不停,挽着阿姮的手站起来。“褚良!”芈渊独自一人立在山坡上,往下方一声喝令。“到了!到了!”渔夫应声,朝国君站立之处一指。秋色满山,一间草屋若隐若现,在林木掩映下露出一角屋檐。喜妹目露惊喜,拉起阿姮就往上爬。褚良和侍卫蹿出去更快,从喜妹身边越过时,褚良停住,朝喜妹伸出手。阿姮手中一空,喜妹一只手松开了她,另一只手被褚良轻松一拽,两人就跑远了去。只有声音远远的抛下来:“阿姮!你慢些上来啊!”阿姮笑了笑,喜妹急着见自家兄长,她没那么着急。最后这一段山路尤其陡峭,阿姮走到一道土坎下歇脚喘气,一只手迎着她伸下来。阿姮抬头,楚王从土坎上弯下腰。“渔夫已经上去了,”楚王说着无关紧要的事,问着莫名其妙的问题,“喜欢吃鲜鱼还是腌制过的?”他的耳力很好,她转述成家兄长为渔夫解卦的一段话,他都听到了。万物生生不息。她是照耀万物的那束光。他对她的执念,无论克制的有多好,多么的心口不一,其实一直都在迎着她汩汩的往外冒,生生不息,沿着她的方向攀爬。像阴暗处长出来的藤蔓一样爬上去,以臣服的姿态,去征服那束诱人的光。“我喜欢鲜鱼,大王您呢?”阿姮反问他,声音轻柔,只要来一阵风就会吹散。只要他想听,她说那番话的时候,他也一定能听到。是小心翼翼的恭维,也是她掩饰于渔夫和成大夫之口的真心话。叫她的心陷入卑微,令她感到万分羞耻,深深的陷入到自我唾弃中的,不就是他心底的那么一丝悯柔么。“和你一样。”他从土坎上一跃而下,骨节宽大的手掌顿了一下,沿着她的衣袖滑下去,握住手腕。他对她的一切一无所知!……楚王的手十分有力,阿姮由他握着,走过这段坎坷难行的山路。藏在山里的草庐陡然迎来访客,却安静的异常。喜妹从屋子里冲出来。“王上,成兄长不在,”褚良紧跟在喜妹身后,奔到国君身边回禀,“有脚印痕迹往后山去了,瞅着不止一人。”芈渊松开阿姮的手腕,和褚良绕过草庐往山后走。远远的听褚良跟楚王说,两个侍卫已先行去后山探察。“阿姮,我阿兄不会遇到山贼了吧?”喜妹脸上布满忧色。听她说起贼寇,阿姮脸色变白,蹙眉安慰道:“不会的,兴许成大夫只是到山里采药去了。你不是说,你兄长以前也经常进山挖药材么?”阿姮拉着喜妹走进茅屋,环顾了一圈,指给她看,“几案席褥,竹简木牍,所有物件都在,摆放的很整齐,没有被乱动过,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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