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有两道身影遮挡住了她眼前的阳光,她抬起头来,惊呼出声:“哥,嫂子,你们怎么来了?”
嫂子一把抢过她手里的东西往边几上一丢:“快收拾收拾东西,跟我们走!”
兰儿没顾得上嫂子说的话,急忙伸手去翻找:“针呢?留袖子上扎到人了怎么办?”
嫂子一把拍开她的手:“莫管这个了,快与你主家请辞吧,跟我们家去!”
兰儿唬了一跳:“嫂子,你说什么啊?家里出什么事了?”
嫂子懒得废话,拉着她的胳膊就要走,两人正拉扯间,吴秀芬从里屋走了出来,压着怒气道:“这是做什么?青天白日地上门来抢人吗?”
她嫂子挤出个笑来:“您来得正好,我们家这丫头不做了,跟您请辞呢。”
兰儿急忙挣脱了嫂子的手,急道:“我不请辞,我在这里做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请辞?!”
她哥哥大喝一声:“兰儿!”
兰儿抖了抖身子,疑惑地看向哥哥,颤声问道:“为什么?”
哥哥避过她的目光,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问那么多做什么,家去再与你细说!”
嫂子又伸手去拉她:“是呢,家事怎好与外人说道,你先辞了工,回去再说。”
兰儿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她带着哭腔挣扎道:“不,我不辞工,我要在张记做活儿。”
哥哥不由分说抓住她的胳膊,强硬地拉着她往外走去,兰儿哭喊出声:“不,我不走!”
“慢着!”吴秀芬三步并作两步挡在了门口,“不把话说清楚,你们休想把人带走!”
她哥哥怒道:“这是我们家的家事,还请您不要阻拦!她是我妹妹,自然要听我的,我说了请辞便请辞!”
吴秀芬看了眼前的这个男人一眼,五短身材,身上虽然精瘦但肌肉结实,看得出有把子力气,不能与之硬扛。
她又扫了门外一眼,果然见着附近几个铺子的掌柜和伙计都在一边探头探脑,还有路过的行人停下了脚步准备看热闹,心下又稍定几分。
于是她放缓了语气,高声道:“她在我这里做工做得好好的,说请辞便请辞,那我铺子里的活儿谁来做?一时半会儿我上哪里找人替她去?!真要请辞,那也得容我缓个十天半月的,另招到人了才能走。各位说,是与不是?!”
最后一句她故意朝门外扬声说道,果然周围响起一片应和之声:“是啊是啊!怎么能说走就走呢?多少得给主家一些重新招人的时间嘛!”
兰儿的哥哥和嫂子顿时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脸色十分难看。
“再说了,这丫头明明不想辞工,你们为何非要强人所难?做兄嫂的也不能如此独断专行吧?她人也大了,在外面做工赚钱,又没吃家里的也没住家里。你们便是要她家去,怎么也得问问她自己的意思吧?二话不说就强拉着人走,这是做兄嫂的样子吗?”
吴秀芬双手叉腰,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周围的人也纷纷点头称是。
兰儿的兄嫂被众人的围观臊得面红耳赤,她哥哥终于忍不住辩驳道:“您是她的主家,管她吃住做事,难道还要管她嫁人不成?!”
嫁人?!
吴秀芬心下一紧,便听他继续嚷道:“她也到岁数了,家里给她定了门亲事,赶紧地随我们回去准备嫁人去!用不着再在外面做这劳什子工!”
兰儿也瞪大眼睛,满脸不敢置信的表情。嫁人?她就要嫁人了?
涉及婚嫁,没有父母的女儿家一般都是兄嫂做主,这倒是大家公认的。婚姻大事自然比做工挣钱更重要,而且这确实是人家的家事,吴秀芬也不好再阻拦。
她只能与他们说好,让兰儿回去住,但每天依然要来铺子里做事,做到月末才能真正辞工。届时,吴秀芬会把这两个月的工钱都结算给兰儿。
听说做完这个月能拿到两个月的月钱,兄嫂二人也没再多话地走了。
兄嫂一走,兰儿也慌了神,她没想到兄嫂会突然给她说亲。对方是谁,在哪里,家里如何,她通通不知道。但听兄嫂的口气,此事竟已定下了。虽说这里的人大多都是盲婚哑嫁,但也不至于如此突然,一般家里会在亲事议定前商议许久,这样家里的女儿多多少少也会知道一些男方的情况。
“你……真的要回去嫁人吗?”吴秀芬有些担忧地看着兰儿,她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总感觉她的兄嫂不怀好意。
兰儿有些六神无主,她不知道,如果不听从兄嫂回去嫁人,她还能如何?拒婚吗?若是此次拒了,她兄嫂以后再不管她了怎么办?难道她一个孤身女子独自过活不成?
她抬眼看向主家,心里叹道:若这是她娘亲该多好!若是有娘亲疼她,该多好……
当晚,兰儿心事重重地回了家。
第二日铺子开张良久,也不见她来,吴秀芬时不时到门口张望,暗暗着急。
一直等到日上三竿,才看到一个小小的熟悉的身影往铺子走来。吴秀芬定睛一瞧,只见兰儿一双眼睛肿的和两只桃子一般,她便知事情不好,重重地叹了口气。
吴秀芬犹豫再三,终是心中不忍,对兰儿劝道:“你若是不想嫁,我想法子帮你。你有手有脚,在这里习得手艺,不怕养不活自己。等你攒下了嫁妆,我着人给你寻觅良人做夫婿,也能好好过日子。不必事事都听你兄嫂摆布,你可以自己过得很好。”
兰儿扑通一声双膝跪地,不顾阻拦,重重地在地上给吴秀芬磕了三个响头。把吴秀芬给唬得慌了手脚:“你这孩子!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吴秀芬手忙脚乱地把她拉了起来,一边给她拍打身上的尘土,一边说:“怎么弄得和生离死别似的,便是你嫁了人,以后也能来找我嘛!你要是在夫家过得不如意,也能到这里来,张记也算你的半个娘家。”
兰儿的眼泪汩汩流下,咬着唇使劲地摇了摇头。主家已经为她做得够多了,她不可以继续麻烦主家了。她看着主家温暖的眸子,心里隐隐作痛。只此一别,不知此生可还能再相见?看小说,630bo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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