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太入神了。”小宛弯着眼睛看上去高兴极了:“安常姐,你这是要回来上班了?我来帮你打扫吧。”
“没有没有。”安常受之有愧:“我不是还在剧组帮忙吗?就是回来看看,你忙你的,我自己一会儿就擦完了。”
「在剧组帮忙」——安常心里嘲笑自己:倒成了她逃避的挡箭牌。
小宛大概也怕自己在这里给安常太大压力:“好吧,那你需要什么就来叫我喔。”
她先走了。
安常擦完了桌椅,把帕子洗干净晾了,取过绿锦盒,坐到工作台前。
这时她有些理解“近乡情更怯”的心情了。
不敢打开。
却又不得不打开。
安常闭着眼打开绿锦盒,手先探进去摸索了阵,睁开眼,透出浓浓的失落。
把玉壶春瓶小心翼翼取出来,放到工作台上,细细打量。
把自己从文物修复中抽离了一段时间,她反而更能一眼看清其中的问题了。
连摸上去她都知道自己笔法不对。
看上去精雕细琢,其实胆怯得过分,运笔一断一断,根本没有一气呵成的流畅感。
南潇雪说她说得没错,在莽撞的冲动之外,她实在是个过分胆小的人。
甚至那莽撞的冲动,也是因她胆小,想在真正不可控前切断自己的一切胡思乱想。
这样的胆小落在文物修复层面,让她丢下画笔当了懦弱的逃兵,而一个懦弱的人,怎么有魄力和魅力去成就吸引人的美。
或许曾有人觉得她和颜聆歌天赋相当,但那是他们打了眼。
安常已被颜聆歌甩开太远太远了。
她现下坐在这里,盯着工作台上的玉壶春瓶,心里无限矛盾。
一方面她不想逃避,一方面又为自己的性格和才华感到绝望。
就算现下坐在这里,她还有执起小狼毫继续修复的勇气么?
这时有人轻叩了叩门。
安常以为是小宛,带着笑回眸,那笑容却凝在脸上。
站在门前纷纷细雨里的人,是南潇雪。
开口问她:“我能进来么?”
安常点头:“请进。”
在想清楚自己也是因“利用”南潇雪而始之后,她对南潇雪没那么多愤怒了。
以至于两人能在午后一阵黏腻潮湿的细雨里,平静的坐在同一屋檐下。
南潇雪坐在卧榻上,安常把工作椅转了一圈,对着南潇雪。
“以前你这里有焚香。”
“喔。”安常问:“你想闻?”
南潇雪点点头。
安常起身,从立柜里取出香料,来到卧榻上的小茶桌边,揭开铜炉镂出朵盛开莲花的精巧小盖。
南潇雪白玉般的手搁在小茶桌边,纤纤指尖点着桌面,安常一动作,两人的手就挨得无限近似的。
明明昨夜还是隔着薄薄一张扑克牌“接吻”的人。
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藏在靠垫里牵手的人。
却在安常一番“莽撞之言”下,变成了现在这般莫名的氛围。
南潇雪垂眸瞥着,点香这套流程是安常格外熟的,做起来自有股行云流水的娴静之美,就如这时光静默流淌的水乡。
安常坐回自己的工作椅。
香一燃,又似她与南潇雪初识的场景了。
南潇雪开口道:“我先是去了你家,文奶奶说你去染坊了,我找过去,苏家阿婆说你请假了,我想了想,你应该在这。”
安常点点头。
她不意外,从第一次见面,南潇雪就看她看得很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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