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谢择星先开口,声音很淡,脸上也没什么情绪,甚至没有回头看他。傅凛川说了实话:“我在报纸上看到你拍的照片,aurorion,你以前用过这个名字。我联系了那间报社,他们说你不是他们的专职记者,那张照片只是投稿,他们也不知道你是谁。恰好这边的救援组织招人,我重新拿到了医师执业证书,过来之后在南部待了半个月,打听到你的消息,主动申请来了这里。”“为什么?”谢择星看向他,直视他的目光如同要将他洞穿,“我以为我之前说的够清楚了,为什么还要来这里?”傅凛川坦然道:“如果你去别处,我不会再打扰你,但是这里不行,我没办法看着你置身于这样危险的地方不闻不问。你就算不理我,我也想陪着你,我不会再烦着你,你就当我不存在好了。”谢择星皱眉,傅凛川的话和早上他第一眼他看到这人时的感觉一样,充满了荒唐感。他不需要别人陪着,从他决心来这里第一天起他就做过最坏的打算,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与任何人都没有关系。傅凛川问他:“这半年你是不是经常像今天一样,去最前线拍摄?”谢择星淡道:“我不是来这里度假的。”傅凛川点点头:“好。”他不会拦着谢择星,他跟谢择星一起就是了。谢择星不愿再跟他说,转身欲走。傅凛川上前一步,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是一瓶碘伏。“你手肘擦伤了,搽点这个消毒。”先前爆炸声响起谢择星往车边跑时,护着相机摔了一跤,手肘擦到地上,擦出了几道血印子。谢择星自己并不在意,回来之后一直在工作,根本没心思顾及这点小伤。他没有接傅凛川递过来的药,直接离开。回房吃完晚饭,谢择星继续整理文字稿。今天跟他一起出门去前线拍摄的那名同伴来敲门,这人是在北美出生长大的三代华裔,才二十几岁,别人都叫他艾伦,刚来这里一周,和谢择星一样是摄影师负责救援组织的对外宣传,跟谢择星很聊得来。艾伦的中文不怎么样,但很热衷于跟谢择星交流说中文,他递来先前谢择星没收的那瓶碘伏,说是傅凛川让他转交的,夸张道:“那位傅医生真的很厉害,早上抬回来的那个人我以为死定了,没想到真被他救回来了。”谢择星不好再拒绝,拿过碘伏,开门让人进来。艾伦很聒噪,絮絮叨叨一会儿说着今日第一次去前线就碰上空袭现场,吓得他差点当场尿裤子,一会儿感叹傅凛川厉害,听别人说傅凛川是那篇腺体退化逆转治疗论文的作者,他崇拜得很。谢择星幽幽道:“你以后去跟他学中文吧。”年轻的男生笑哈哈地问:“他说你们认识?可我看你好像不怎么理他,你们不对付吗?”“八字不合。”谢择星懒得解释。“不要这样,”艾伦故作老成,语重心长地劝他,“以后大家都是同事,和平相处不好吗?在这个鬼地方没准哪天就去见上帝了,快活一天是一天吧。”谢择星心说可他见到傅凛川就不快活。他们可能真的上辈子这辈子都八字不合。艾伦离开后,他随手搁下那瓶碘伏,手肘上的伤冲过水之后看着并不严重,他不想处理。反正很快就会结痂痊愈,就算留了疤,也不过是一块疤而已,他早就习惯了。干完活快十一点,谢择星没什么睡意,出门去外面走道上想透口气。站在扶栏边抬头就能看到大片夜空,点缀了几颗闪烁的繁星,看似宁静,但他在这边半年多很多次夜里都是枕在炮火声中入眠,暂短的安宁往往只是风雨欲来的前兆。但也只有在这里他好像才真正找到了自己活着的意义,见惯生死之后,那些他从前以为很重要的事情都变得不再那么重要。风月情爱,通通都只是生存之外的奢侈品,在连活下去都变成奢望的人眼里,那些全部是不值一提的东西。傅凛川拖着疲惫身躯回来,走上没有灯的走廊,一眼看到安静伫立在前方尽头处看星星的那个人。而谢择星才是他死水一样沉寂的生命里唯一的那颗亮星。谢择星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偏头看过来,傅凛川也住在这一层,他之前并不知道。夜太黑隔得太远,傅凛川看不清谢择星眼中情绪,迈步走近他。先看向的是谢择星擦伤的左手臂,不像处理过。谢择星的个性一贯很倔,即便是在这样的小事上。傅凛川按捺住心绪,开口:“你之前问我为什么来这里,那你呢?为什么会想到来这里做战地摄影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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